這是注視的續篇，HE單篇完。
方錫作了一個夢。
他夢到自己靠在陸銘謙肩膀上哭得不能自已，夢到他被一下一下拍著背，夢到他抽抽噎噎地哭：「陸銘謙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，我又不是故意的！」
夢裡的陸銘謙一點都不像平常那個拘謹又笨拙的小學弟，他用很沉穩很讓人安心的語調說「我知道，我知道。」
然後方錫醒了。
鬧鐘沒響，看看時間已經一點十四。
他昏昏沉沉地下床，昏到門鈴響了他反射性地直接應門，忘記在意他還叼著牙刷滿口泡沫。
「助教……呃，學長午安。」陸銘謙在門外笑得靦腆。
方錫一陣劇烈地咳嗽，差點沒被嚇死，「宜偶麼在熱？（你怎麼在這？）」
「昨天不是說下午載你去牽車嗎？」
「蛤？」
方錫讓陸銘謙進屋等一下，他自己火速衝進浴室刷完牙。
然後才是對台詞大會──或者該說是搞清楚狀況時間。
「所以你的意思是昨天你好說歹說才勸我不要自己騎車，然後你載我回來？」
「嗯。」
「屁啦，我好好的幹嘛放著自己的車不騎！」
「你都哭到眼睛睜不開是要怎麼騎？」
「……」所以那個不是夢啊？可惡丟臉死了。「那後來呢？我怎麼都沒印象？」
陸銘謙愣了一下，「那你大概是睡著了吧。」
到學校的路也沒有多長，騎車大概十分鐘吧。方錫在後座努力忍著不要對駕駛指手劃腳……可是不知道是學弟路況不熟還是怎樣，他們已經在附近繞了十分鐘，連一半的路程都還沒到。
「你到底行不行啊？好不容易覺得你比較可靠了馬上就這樣……」
「應該吧。你昨天跟我說這樣走的啊。」
「……你不是說我睡著了？」
「哈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睡著了還可以指路啊。」
「不然我騎好了。」
「蛤──這樣我就沒有遵守到昨天的約定欸？」
「沒差吧再繞下去我比較困擾好嗎……」
「嗚嗚學長都不相信我，我好可憐喔。」說歸說，學弟還是把車停到路邊，跟方錫換了位子。
果然兩人一換就一切順利，路上連紅燈也沒停幾個就到學校了。
太快就到學校了。
方錫扶著龍頭想把車還給陸銘謙的時候，後者沒有接。
「學長……」那個語調有點心虛有點軟，是那種青澀又摻著羞赧成分的軟。
但方錫沒回他，甚至也沒看他，只是立了中柱就坐在前座，不動了。陸銘謙站在旁邊看著他背過身去，有點難過。
於是他們就有點尷尬地僵持著，陸銘謙是不敢講話，方錫是不知道要講什麼。
方錫覺得自己沒辦法直接去牽車然後馬上騎走，可是留下來又要怎樣？
「學長，昨天……」
怎麼可以這麼鬼打牆？
方錫煩躁到忍無可忍，尤其是學弟小心翼翼地吸氣才敢開口的聲音讓他完全受不了，「你要我講幾遍，你他媽喜歡的我都是假的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嗎？」
「……我知道啦。」學弟的聲音低緩下來，「可是看到昨天的你之後，我也沒有不喜歡你啊。」
「我昨天到底幹了什麼好事？」方錫已經不知道頭痛是要先按太陽穴還是按眉心了。
「……」
「說。」
＊
昨晚。
聽到那句該死的我愛你什麼的台詞，有個人用那種真誠又卑微的方式地說喜歡他，方錫除了暴哭之外根本沒辦法有其他反應，只知道自己難過死了。
為什麼那麼兇又虛偽的上課用外皮都有人愛，真正的他卻只能在這邊澄清那種無聊的假象，連被告白都不能確定那是「給他的」？
「助教……」
「助教個屁！媽的你只喜歡助教還敢在那邊說什麼喜歡！」方錫忍不住吼他，「你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……」想兇人力氣卻忽然沒了，後來就剩亂七八糟的嗚噎聲。
陸銘謙按著他坐下，自己蹲在旁邊讓方錫靠在自己身上，手放在他背上慢慢拍著，似乎是等他冷靜一點了，陸銘謙才又開口。
「學長，我沒有要逼你。」陸銘謙的語調很平靜，「只是既然你想要試著愛一個人，我也剛好喜歡你，跟我在一起我陪你試試看好不好，你不虧的。」
「什麼不虧！」方錫又大聲起來，鼻音濃重，「陸銘謙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，我又不是故意的！」
我又不是故意不喜歡你的……
為什麼都有人這麼在乎和看重自己了，他卻還是沒辦法順著喜歡上人家……到頭來問題都在他自己身上，利用了陸銘謙又不夠勇敢，把自己的缺陷寄望在別人身上，發現不行了又在遷怒，搞得他自己心煩意亂，陸銘謙也無所適從。
方錫你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？
陸銘謙沒能從方錫含糊的抱怨和哭聲聽出他的愧疚和自責，一方面覺得累，另一方面覺得心疼。
到底是什麼讓方錫這麼難過？陸銘謙只能讓方錫靠著肩膀，陸陸續續哭了很久，才趁著人家半夢半醒把他哄上車。
＊
「然後後面就是走走停停一直問你你家在哪，剩下你知道了。」
「……辛苦你了，改天請你吃飯。」沒有最尷尬，只有更尷尬。
說實在演出前連續四十八小時沒睡，方錫還真的對昨天的「吵架內容」印象模糊。不過聽學弟這麼轉述，對於那些情緒爆發的背後原因，他也心裡有數。
「我不是要吃飯啦……」學弟低頭嘆了口氣，「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那個『真假』的問題，我承認我一開始感興趣的真的是課堂上身為助教的你，可是難道就不能當作我從那一面開始認識你嗎？
「你除了是助教也可以是方錫學長啊，除了是學長之外也可以是我男朋友啊，這不是看你要不要而已嗎？」
方錫本來還想反駁，但被學弟這番說詞噎住了。這樣講也不是不行，一直糾結那點的自己好像是白癡一樣。
我要的話，就可以嗎？
就可以得到平時弱爆了，對感情卻勇敢到有點帥的學弟嗎？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……
──問題是我萬一隨便說要了，三個月後用我沒愛過你這種理由分手也太傷人了啊。
方錫皺著眉考慮了一下。
「你真的要認識我是吧？那你的第一課就是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善良。還有給我把『陪我試試看』那種你根本就承受不起的鬼提議收回去。」
「喔……」
「等你認識完了，再追不遲。」
陸銘謙瞪大眼睛，「……謝謝學長！」
「不要謝這麼早，在我喜歡上你之前是不會跟你交往的。」
「嗯。」陸銘謙又恢復那種靦腆的笑，「那我們去吃午餐？」
「太快就得寸進尺了吧你這傢伙！」
「可是，這個是認識你的行程之一啊。」
「強詞奪理。」方錫不得不白眼煩煩的學弟，「我待會要打工，先走掰掰。」
不過轉身的時候，他還是忍不住笑瞇了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