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予彬慢慢騎到鐵門前。
男人在他停下來時自覺地下車，他花了點時間把車停好，結果男人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。
嘖，連句謝都沒收到。
梁予彬聳聳肩，想著難得面試早上做好事，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。
他去找警衛想換證進去，警衛卻不收他的證件。
「你找誰？辦公嗎，還是做什麼的？」
「呃，我來面試，跟我聯繫的是藍小姐……」梁予彬一邊翻出手機看，「藍央，藍小姐。」
「哦。」警衛隨意地應了聲，似乎是打內線過去確認，跟電話那邊來回幾句後，卻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，「你坐一下，等她下來帶。」
梁予彬只好乖乖坐下來等。
他也試圖聯繫藍央說他到了，不過電話無人接聽，訊息也沒有讀。
不太妙啊……雖然這裡很偏僻又很怪，但他還是滿想要這份工作的，萬一面試就遲到，他就糟了。
梁予彬有點為難，「呃，老實說我快遲到了……請問我不能直接換證進去嗎？」
「不行。我們這裡規定訪客就是要請員工帶才能進去。」
「咦……」
剛剛不見的男人竟然已經在鐵門裡頭，從圓環那處往回走到警衛室領人，「黃伯，我帶他進去吧。」
警衛大著嗓門說：「你怎麼又回來了？不是說是小藍的訪客嗎？」
「沒差，我再跟她說就好。」男人一派輕鬆地表示：「跟我來。」
梁予彬乾巴巴地道謝，男人什麼也沒回，自顧自地往前走。
他只好連忙跟上，這才發現這棟老洋樓看起來歷史悠久，牆壁的漆有些斑駁，還有著非常老式的設計，從有圓環的庭院走上去，得經過大大的中央樓梯，上了樓梯還有幾個拱門，看起來是一個六角邊的望樓跟後面一排建築構成的……
不過這單位不知道為什麼要在樓梯間加裝鐵門跟磁卡門禁，總歸對方刷了卡，領著他穿過走廊。
正當他分心留意環境的時候，一把女聲從遠方出現。
「郭立群！果然是你把人截走了，你要接也不先講一下！」
一個高䠷的女生踩著高跟鞋朝他們高速走來，梁予彬覺得這一定是跟他通信的藍央。
「講了，你自己不看訊息的。」郭立群冷淡地回話。
「怎麼可能？我可是接到黃伯的電話就馬上下來，手機一路都沒有響……不對，我手機呢？」
「妳看吧。」郭立群不以為然地哼了一下，「不知道這次是掉在機房還是庫房了喔。」
「烏鴉嘴！說不定我只是忘在辦公室啊！」
「哦，是哦。」
「你最好閉嘴，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去機房的？再囉唆我下次緊急問題通通不要看，你就等我每週例行維護。」
「隨便妳，反正不能下潛……咳，『機台不能用』就是大家一起delay，組長問起來我就說妳不看。」
「沒品！」藍央跟郭立群吵完，忽然轉過頭，換了平靜溫柔的待客語氣對梁予彬說：「梁先生不好意思耶，我下來接你之前剛好沒帶到手機。」
「不會啦……」
梁予彬實在不知道怎麼接下去，剛見面就聽到人家鬥嘴真的太尷尬了，他以為公家單位都是些沉悶無聊的傢伙，誰曉得才見面就相處得這麼狂放。
同事之間可以輕鬆不客氣地說話，這種氣氛他還算喜歡——希望面試會上。
藍央接下來乾脆不理郭立群了，直接邊走邊跟梁予彬閒聊，什麼「上來有沒有迷路啊」、「不要擔心我們有提供宿舍喔，但早餐要自己煮」之類的。
梁予彬嘴上禮貌地回答，卻更在意周遭的情況，他默默留意到屋樑上的監視器，總覺得讓人有點不舒服。
而且明明沿著走廊有很多房間，他用餘光默默透過窗戶往裡頭看，都黑漆漆的沒有人，不知道是刻意用窗簾遮擋還是有什麼原因。
這還是大白天的狀況，要是晚上……
雖然他膽子也不是太小，但這種荒山野嶺的，他到底為什麼會應徵一個在北投山上的工作啊？
／
那是個糟糕又不太糟糕的下午，當天房東警告他兩週內繳不出房租就要馬上滾出去，但他同時也看到了這則條件優渥的徵才訊息。
他點進去時，整個網頁都是白底黑字、巨大的新細明體，醜到爆炸——他在心裡吐槽完才驚覺不對，這網頁八成是最新設計過的，無奈他手機太老舊不支援VR，什麼漂亮的網頁特效都看不到，只能被迫看最貧瘠的純文字內容。
梁予彬邊看工作內容邊唸：「『疑案辦』徵全職演員，地點在北投山上……這種單位要演員幹嘛？確定不是詐騙？」
可是他又往下看，不止薪水漂亮，山上還附宿舍，而且工作內容除了演戲之外就是做角色功課，除了地點偏遠到不可思議之外，對他這樣的演員來說，怎麼想都是夢幻職缺。
這就奇怪了，真是這麼夢幻的缺，早就有內定或是被劇團人脈提前卡位了，哪輪得到公開徵才？
八成有什麼工作內容沒寫完整。
才思考到一半，他的「門鈴」就響了——一台無人機上固定著餐盒，並且伸出一支機械手臂反覆輕敲他的窗戶。
「怎麼又送錯？」梁予彬撇撇嘴，一邊碎唸一邊打開窗戶，準確地碰了一下無人機底部的客服回報按鈕。
視訊很快接通，無人機上投影出一隻代表客服的吉祥物，用變聲過的可愛電子音問他：「請問有什麼可以協助您呢？」
「你們又送錯東西，我已經回報過兩次了。」
「送錯物品我們很抱歉，想請問您的訂單內容是雞排對嗎？方便跟您詢問目前收到的餐點是什麼嗎？」
梁予彬翻白眼，「不是那種送錯……我要回報的是你們定位系統有問題，每次都把樓下的東西送到我這，你們要再往下一樓。」
「好的我查一下哦……送餐地址是中和區自立路三三三號五樓？」
「嗯哼，我這六樓。」
「但是我這邊查詢到五樓就是頂……」客服微妙地沉默了一下，然後用斟酌過的語氣說：「抱歉，我幫您人工註記上系統，不過因為系統是由現場AI自動偵測窗戶位置的緣故，可能會受到誤導，我們會請工程師盡快改善。」
「謝謝。」
客服又再對他抱歉了一次，無人機就乖乖往下飛一層去了。
梁予彬很滿意客服的機靈。
至少這樣他不用真的把那句「我就是只能住頂加，是招誰惹誰了」說出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