結果隔天他還是去疑案辦上班了。
他到的時候，組長在辦公室最後面的座位接電話，郭立群在位子上看資料。最友善的藍央不在，讓他稍微有點緊張。
他朝組長跟郭立群點頭道早安，畏畏縮縮地鑽到昨天安排給他的桌子坐下，座位正好在郭立群後面。
梁予彬本想著等組長講完電話再去請示自己該做什麼，沒想到郭立群起身去關辦公室的門，然後朝他走過來。
「今天之後你就歸我管了。」郭立群忽然雙手撐在他的桌面說。
要不是組長在，以郭立群那個氣勢，又關門又突然湊這麼近，他還以為這是上沒幾天班就被職場霸凌的現場呢。
「哦。」梁予彬見對方這樣，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麼，那句請多多指教，硬是扣在嘴邊不肯說。
他心裡默默覺得大家不都同事嗎，哪有什麼誰管誰？也只能當作是自己在新人時期有人帶就算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梁予彬反應平淡，郭立群盯了他一下子，才一副沒事的樣子說：「你先看資料，半小時後來找我。」
「好的。」
梁予彬乖乖點頭，他無聊地翻閱手上的疑案辦簡介PPT，辦公室介紹在網站上早就看過，讓他比較在意的是Deep Ocean科技。
Deep Ocean那種莫名可以讓人連著一堆管線飄在空中的技術先不談，土法煉鋼吊鋼絲就辦得到的事情不在他介意的範圍內。
但是如果跟介紹上的一樣，可以模擬嗅覺、觸覺、痛覺之類的，那的確就比外頭的VR效果好不知道多少倍。
縱使現在VR手機的畫質再漂亮、聲音再擬真，都是視覺跟聽覺的事情，要跨到其他部分都還是辦不到的。
但昨天藍央一臉自信地跟他說這些都能辦到，還可以抑制痛覺之類的……這實在讓他好奇起來了。
時間一到，郭立群轉過身來敲敲他桌子，什麼也不說，就直接走出門要他跟上。
梁予彬一臉乖巧地跟在郭立群後頭，實則默默觀察環境。
如果現在是慣例的新人環境導覽時間，那正好方便他記下整棟建築的地圖。
目前他只知道辦公室隔壁有個小會議間，也就是他當時面試的地方，接著是一間空房間，過了帶有門禁磁卡的小閘門後是中央樓梯。
梁予彬還想看樓梯另一邊是什麼，不過對面有老式的鐵門整個把走廊鎖在後頭，他想看也看不到。
他一路跟著郭立群下到二樓，第一間房間就令他很在意。
「咦，這裡有健身房喔？」
「那個嚴格來說是庫房。」
「但是擺了跑步機跟全套啞鈴啊！這間之後我可以用嗎？」
「嗯……」郭立群想了一下，「你表現好的話再說，我們要去前面那間，不要再東看西看了。」
「哦……」
然後郭立群領著他進了一間文件多到令人窒息的房間，要不是門牌掛著「檔案室」，他還以為是比較整齊的廢紙倉庫。
進門的櫃臺跟櫃臺後方的辦公桌看起來還有點檔案室的樣子，但其他部分不是放著紙箱、書本，不然就是像磚頭一樣的巨大資料夾，從書架、桌面堆到地板走道，亂七八糟讓人不知道如何下腳。
郭立群看起來倒是很習慣的樣子，跨著長腿、踏著縫隙往房間裡頭走。
「阿菁？你在吧？」
「在——等我一下唷！」
是個聽起來很年輕的聲音。
然後兩人馬上聽到砰的一聲，感覺是對方從高處跳下來，接著他們看到戴著方框眼鏡的阿菁抱著一疊資料，非常敏捷地從地板僅剩的空隙中一步一小跳地跑出來。
「哎呀，是立群哥！你怎麼有空親自下來？藍央姐姐不在喔？」
「妳不要見到誰都哥哥姐姐地叫，很奇怪。」郭立群撇撇嘴，「介紹新同事給妳。」
「喔——新同事嗎！」阿菁露出燦爛的笑容，「你好你好！我是辛雅菁啦，你叫我阿菁就好了。」
「妳好，我是梁予彬。」梁予彬點了頭。
「好喔！予彬哥！」
「呃……」梁予彬自覺才大學畢業沒兩年，實在沒想過在職場被叫哥。
「咳嗯，總之這傢伙是我們辦公室的新人，帶來讓你們認識一下，基本上資料都可以借，如果有跟其他人衝突到，妳再打上來問。」
「好唷——」阿菁笑瞇瞇的，「那以後予彬哥要什麼資料都可以找我拿，或是那個裡面也有小閱覽室，你可以隨時來慢慢看！然後訂外送也可以找我唷，我可以騎車去市區那邊拿！」
「好，謝謝。」梁予彬也笑一笑，雖然沒聽懂訂外送還要出去拿是什麼意思，但笑臉迎人總是不會錯的。
「我上次跟你要的八○年代三個案子，你直接給他就好了。」
「咦？一次給三個嗎？這麼多沒問題嗎？」阿菁一副嚇到的樣子。
「時間很趕，沒空等他，」郭立群一臉理所當然，「當然是一次給看他能吸收多少。」
梁予彬本能地感到不妙，上班第二天就要接手龐大的資料了嗎？
「唔，這樣的話有點可怕耶？」阿菁一臉遲疑，指著走廊邊邊的一整箱文件，「那麼多耶？」
「一箱？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「呃，包含旁邊那箱跟堆在上面裝不下的資料夾。」
「……」
最後由於資料太多，帶回辦公室太佔空間，郭立群決定把梁予彬留在檔案室。
「我待會有事要忙，反正你今天先看一下資料，不知道的就問，OK？」
「好的。」
梁予彬窩在檔案室的閱覽區開始讀起資料，看沒多久，阿菁就繼續忙她自己的了。
事情發展正合梁予彬的意。
在辦公室他不可能隨便亂跑，因為自己亂晃很令人起疑，但既然現在都有理由待在別的地方了，阿菁看起來也忙，他到處晃晃稍微記一下地形畫地圖，應該沒什麼問題。
「那個……請問二樓洗手間在哪？」
「出去右手邊走到底就是囉。」阿菁隔著書架回答。
於是梁予彬溜出檔案室。
他沿著去廁所的路，觀察了二樓一整排房間，從中央樓梯上來，另一側是鐵門封死的，能走的這一邊依序是健身房、檔案室，接著是一間奇怪的房間——對應到三樓，三樓這個位置應該是會議室，室內是有窗戶的，但二樓的卻沒有。
梁予彬從門縫偷看進去，裡面很黑，但能看出來裡頭是異常整齊的書庫，所有書都井然有序地擺在櫃中，跟資料堆得亂七八糟的檔案室或一片混亂的辦公室完全不同。
這裡看起來沒有人用，但是好像被保養得不錯。
梁予彬習慣性地稍微推一下門，沒想到竟然開了。
在「四處探查地形」跟「隻身探索沒被介紹又有點特殊的新空間」之間，他果斷選擇了後者。
他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，迅速地看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發現，梁予彬閃身藏進書庫裡，他在黑暗中瞇起眼稍微看了一圈，上頭什麼都有，卻不是歷史資料類，反而是解剖學、犯罪心理學等各種犯罪相關書籍。
他很快地環視這個房間，四面牆幾乎都是書架，唯一空出來的地方只有他進來的門，與在房間最後頭的一扇奇怪小門。
梁予彬試探性地轉轉門把、試著往內推，這次沒有開。他仔細打量這扇門，意外發現有個東西卡在門縫裡。他皺著眉蹲下身去摸索，拖出來半本薄薄的筆記，摸起來像是被撕過。
環境太黑，他看不出上面寫了什麼，總之他決定先把筆記本收起來——既然光是這裡的平面圖就能賣錢，說不定那本奇怪的筆記也可以。
／
下午回辦公室，他座位都還沒坐熱就被組長叫走。
「梁予彬，請你來一下。」組長嚴郁琪用平板嚴肅的聲音在後頭喊他。
梁予彬穿過走道到辦公室最後面，也就是組長嚴郁琪的桌子前，「組長。」
「你今天第二天了，我還沒收到你的報到資料。」
「是……？」他總不好說是藍央那邊壓著吧？怕不小心害到同事的他只得縮著脖子聽。
「如果是你那邊資料遲交，那你盡快拿給藍央。如果是她那邊進度拖到就沒你的事，我再找她問。」嚴郁琪清了清喉嚨，「這些程序很重要，你也要留心自己的權益，今天下班前你最好去跟藍央確定一下有沒有幫你保勞健保。」
「是的，謝謝組長。」
「嗯，那先這樣。」
組長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，梁予彬才調頭，就看到郭立群跟他面對面。
辦公室裡左右都是辦公桌，中間走道只留窄窄一條，他們就被彼此堵在中間。
梁予彬看郭立群一點也沒有要退的意思，只好摸摸鼻子退到辦公室最後面讓出路讓郭立群出來。
「不錯嘛。」郭立群看來很滿意。
梁予彬想著自己要是在他看不到的情況一定會翻白眼——但算了，他回座位就是。
「不用回座位，提早帶你參觀一下。」郭立群向他攤開掌心，「但裡面是重大機密，手機跟你身上所有電子設備都先拿出來。」
這麼麻煩？
梁予彬更想翻白眼了。
雖然不太情願，他還不想現在就跟同事槓上，只好摸出手機給對方。
郭立群接過他的手機後，放在辦公室後頭的櫃子上。
「東西不要亂扔。」坐在辦公室最後面的組長嚴郁琪突然發話。
「……組長，我想說暫放一下下而已。」
「別人的東西，不見怎麼辦？去拿鑰匙鎖抽屜，不要嫌麻煩。」
郭立群吃癟，他摸摸鼻子去其他櫃子找了梁予彬的抽屜鑰匙，全部塞回去給梁予彬叫他鎖在自己的座位抽屜裡。
梁予彬默默得到意外的勝利，在背對大家走回座位時偷笑了一下。
他看著郭立群站在辦公室最後面的喇叭鎖小鋁門前，想著搞不好參觀第一站就是庫房，沒想到這扇小鋁門一拉開，還有一層鋼板做的門，而且沒有鑰匙孔跟把手之類的，看來戒備森嚴。
郭立群把手放到鋼板門上，他手掌貼上門板的位置發出微光，似乎是掃了一下，上頭出現一個方框介面，郭立群湊上去讓它掃一遍虹膜，鋼板門這才發出一聲清脆的「嗶」聲，門緩緩左右打開。
竟然是電梯。
而且他待這兩天，山上這麼安靜的地方，也沒聽見過電梯運轉的聲響。
這下梁予彬有興趣了。
他跟著郭立群進去，除了門以外，電梯的其他牆面都是落地鏡，鏡子互相反射後人影重疊了好幾層，空間感變得巨大，加上電梯下降的力道有點大，種種效果堆疊起來讓梁予彬微微暈了一下。
電梯很快就到了，門一打開，冷氣撲面而來……
